【卡配罗/CK】初恋 十五
等两人看完了电影，西蒙妮已经回来了，还有卡卡的外婆和姨妈一家，来了两个孩子，看起来应该还是上高中的年纪，一个男生，一个女生，见到里卡多就叫哥哥，看来里卡多是这个家里同辈中最大的。
中午的时候，家里等来了里卡多的父亲博斯科。
克里斯蒂亚诺看着玄关换鞋的高大的中年男人，一身西装，风尘仆仆，有着中年男人惯常的啤酒肚，但并不明显，整个人透着一副上层精英人士的气势与干练。
男人同众人寒暄了几句，类似什么飞机晚点，大家不要介意这样的话。紧接着里卡多介绍了克里斯蒂亚诺，然后是简单的饭前祷告，就可以开席了。
席间博斯科一直在和里卡多那位大姨父聊天，克里斯蒂亚诺看着对面的两个中年男人，心里想着自己二十多年以后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除了博斯科他们之外，其他人也在各聊各的，只有他们几个小辈在埋头苦吃。
和那位大姨父刚结束一段话题，博斯科又把箭头对准了坐在长桌对面的里卡多。
“你这次足球联赛既然已经结束了，就把心思多用在你的专业上，尽快修满学分，争取今年拿到毕业证书。等你拿到毕业证书，我和你妈妈也和罗莎莉亚商量过了，刚好今年卡洛琳也满十八岁了，今年年底就可以考虑结婚的事了，之后你读硕士，无论是想出国深造还是留在意大利都随你。”这段话，从语气上，和其他父亲与孩子交谈的语气几乎无异，可内容上，却根本没有商量，全都是命令。
克里斯蒂亚诺听到结婚两个字，心头突得一哽，偏过头看向身侧的里卡多，对方也停下了手中的叉子，然后慢慢放在盘子两侧。“你安排吧。”随后他拿了手边的餐巾擦了擦嘴，“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克里斯蒂亚诺看着里卡多站起身，然后博斯科端着高脚杯的手将杯底重重放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不大但足够所有人听到的响声。
博斯科的声音响起，“大家都没走，你先走像什么？教过你的礼貌都忘了？”声音不大但极具威严。
里卡多鼻间长出一口气，随后再度坐下。
眼看着刚才还其乐融融的气氛变得瞬间僵硬，西蒙妮赶紧来打圆场，对博斯科道：“好好吃个饭，非这个时候说这个干什么？”随后她开始转移话题，“说了多少次了？叫你不要把西装叠在一起搭在靠背上，这样很容易皱的。厨房里的汤应该好了，迪甘，你去端一下。”一时冷到冰点的气氛因为西蒙妮的声音稍稍缓和，大家依旧像之前一样吃饭聊天。
随后西蒙妮拿起了靠背上的西装，打算挂在在门口到客厅的衣架上。随着她抖动衣服的动作，紧接着一张卡片从西装胸前的兜里掉了下来，她捡起了纸片，在看到卡片内容时脸色稍微变了变，将手里的西装放在鼻尖上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钻进了西蒙妮鼻腔。在背对着众人的地方，西蒙妮原本正常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将西装挂在了衣架让，回到餐桌上。一眼不发的将卡片放在了博斯科面前的桌子上。
博斯科只是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西蒙妮低声道：“不打算和我说些什么吗？比如这张名片。”
“这次开发项目的合作伙伴，昨天一起吃了个饭。”
西蒙妮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笑着切了块盘子里的肉放入口中。“那香水呢？薰衣草味的，不像你会用的吧。”
“昨天一起喝了酒，衣服没换，沾上了。”
西蒙妮几乎难以克制自己心底的怒气，但因为有人在场，所以还是得维持表面的体面。“你现在借口都这么拙劣了吗？”
博斯科擦了擦嘴，“你为什么非要疑神疑鬼的？我和合作伙伴一起吃饭很正常，合作伙伴难道不能有女性吗？”
克里斯蒂亚诺嚼着口中的肉，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餐桌上的气氛再度渐渐凝固，这一次没有人打破僵局。克里斯蒂亚诺偏过头看向里卡多，对方感受到他的目光回过头，问道：“吃饱了吗？”
克里斯蒂亚诺点了点头，这里他可真是待不下去了，他想里卡多也是。
里卡多拿餐巾擦了下嘴，“走吧。”这次没有人阻止他。
两人出了门，然后就这样一直沉默地走着，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两人最后来到一个山坡。今天天气很好，山坡上的雪都被太阳晒化了，露出绿绿的草地。
里卡多也不怕把衣服打湿，仗着自己穿得厚实，直接坐了下来，然后将羽绒服的兜帽带在头上，身体向后倒，躺在了地上。
克里斯蒂亚诺来到里卡多面前，也学着里卡多的样子，将兜帽带在头上，并排着躺在山坡上。
这时一只耳机塞到了他耳朵里，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
克里斯蒂亚诺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头顶的风，树下的积雪和身下微微湿润的草地，阳光打在眼睛上，他放松了身体。半个小时后，克里斯蒂亚诺缓缓睁开眼，头顶的阳光照得身上很舒服，他刚才已经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了。他偏过头，发现里卡多双眼轻阖，呼吸均匀，耳边的风牵动他的发梢，阳光下他侧脸的轮廓愈发柔和。克里斯蒂亚诺侧过身，身体往里卡多身边挪动，将脑袋支在了里卡多的肩窝位置，然后闭上了眼睛，对方柔软的长发落在鼻尖，缭绕着一股淡淡的菠萝香味。
两人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里卡多仰头看着天空，克里斯蒂亚诺则将脑袋稍微撤了回去，然后偏过头看着他，两个人似乎都需要一个人提前开口来打破这一刻的沉默。
最终还是克里斯蒂亚诺按耐不住先开口了。“你高中的时候在AC米兰的青训队？”
“嗯。”
“那为什么现在不踢了？”克里斯蒂亚诺怕里卡多觉得冒犯，又接着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可以不用回答。”
里卡多看了他一眼，又将头转了回去。“也没什么，就是受伤，状态不好，只能坐替补席，我不甘心，不想踢了，就退了下来。”
克里斯蒂亚诺看着他，“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吧。”
里卡多轻笑一声，回过头，“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克里斯蒂亚诺抿了抿唇，“我可以问你问题吗？”
里卡多看着天上出现的那颗北极星眨了眨眼睛，“随你。”
“你和安德烈.舍普琴科关系很好吧，他当时转会切尔西的时候，你应该才十八岁，你当时难过吗？”
里卡多没有说话。
“你的膝盖是那时候受伤的是吗？”
里卡多这时突然看向他，目光深沉。克里斯蒂亚诺闭上了嘴巴，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对方生气了，毕竟人对于让自己伤心的往事，往往下意识地选择逃避而不是面对。面对往往很困难。
可里卡多却什么都没有说，然后回过了头，克里斯蒂亚诺就静静地看着里卡多的脸，他能感觉到里卡多想要倾诉，包括今天在饭桌上的闹剧，不过开口很难，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可以信任的人，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受伤，但他知道里卡多一定会开口，他只需要足够的时间。
夜风吹在脸上带来一丝冷意，克里斯蒂亚诺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竟然和里卡多在这个小山坡上躺了一下午，耳机里的歌也不知不觉循环了一下午。克里斯蒂亚诺仰头看着夜空，夜空很干净，满天都是星星。他感觉到身侧的人动了动，然后坐了起来，牵扯着两人之间的耳机线被拉直，但没有从耳朵里掉下来。
“我是十四岁来米兰读的高中，因为我爸爸工作调动的原因，我们家不得不因此搬家。在这之前AC米兰俱乐部已经有过意向签下我，之前圣保罗青年队和AC米兰青年队曾有过一场对决，在后台的时候当时U16青年队的教练知道我们家将前往米兰，提出了希望我能够加入俱乐部。我的父亲本来并不赞同我做职业球员，因为我很容易受伤，而且我们家从来没有出过足球运动员，不过在我的一再坚持下，他最后只能同意了，要求是我不能落下我的课程，顺利毕业并考上大学。那时教练会来青训营时不时上调一些年轻球员前往一线队或者暂时放在预备队。”
“在我十五岁时，安切洛蒂教练来观看了一场U17的比赛，赛后他就把我叫到了办公室，让我今后每周跟着一线队一起上训练课，他相信我一定会升入一线队。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我被升入了预备队，教练很想将我带去一线队，但是那样就意味着可能会进一步限制我的课堂出勤，出勤率会影响我的期末成绩，也会影响到我是否能够顺利毕业。所以考虑到时间的问题，我选择了暂时留在预备队。”
“我十八岁那一年，整个赛季状态都不太理想，或许是我当时压力太大了，但我不知道该如何排解。冬歇期的时候，圣诞节刚过，我就在电视里得知了舍瓦转会的消息。之后半个赛季，我也一直处于低迷状态，我很焦急，因为我知道以我这样的状态根本进不了一线队。我当时……”
里卡多沉默了两秒钟，并没有将心里的未尽之言说出口。
他当时不明白为什么舍瓦会转会，或许是对方察觉到了他心里对他超出友谊的感情，可明明仅仅在看到这个消息的四天前，他们还通过电话，对方甚至还说：我相信你会赢的Ricky，我会把它当作我收到过最棒的圣诞礼物。那一场比赛，他们不但赢了，他自己还收获了两粒进球。可仅仅才过了四天，一切突然就变得面目全非。他当时希望能做点什么让舍瓦留下来，可当他打过几次电话对方都没有接时，他就知道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了。他仿佛是被抛弃了一样，为此他哭了好几天。所以他那时只想着进入一线队，然后在各项赛事上拿到冠军。除了这本就是他的愿望之外，他也想要舍瓦后悔，他想让他知道离开米兰是个错误的决定。
上帝赐予他在足球上的天赋，当他对足球的赤诚之心不再纯粹时，上帝便降下了惩罚。
“当时我需要一边准备即将到来的毕业会考，以及九月份的大学入学考试，一边替俱乐部参赛。那一年我入选了世青赛U20大名单，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为自己的国家出战。我希望能在世青赛上为自己的国家拿到奖杯，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压缩我的睡眠时间，拼命训练。同样是那段时间，我经常感觉左边膝盖出现疼痛。我不敢告诉我的父亲，因为他一定希望我暂停所有比赛。一开始我还能忍受，但是在世青赛前的热身赛中，我不小心被对手铲倒，这也导致我再也无法坚持。我不得不将这件事告诉了队医和教练，最后我被查出来半月板红区二度损伤造成膝盖滑膜炎，他们建议我之后的热身赛停赛休息。之后在正式赛场上，我被人踢到了膝盖，那个人最后被红牌罚下了场，我不知道那个人是否是有意的，我只知道我当时感觉膝盖骨要断开了一样，医生和我妈妈说，我必须要立刻做手术。那时距离毕业会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不得不从赛场上退下来，一边养伤一边准备考试。虽然通过了毕业会考，但之后的大学入学申请考试，我却没有顺利通过。我差不多养伤了五个月，因为我的受伤，加上其他各种原因，我爸不希望我再继续踢足球。刚好那时我和俱乐部的五年合约刚好到期，尽管我做了种种努力，还是没能说服我的父亲和俱乐部续约。”说到这里时，里卡多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仿佛他讲述的是一段再寻常不过的往事，而不是让他就此从云端沉入海底的噩梦。
“第二年我申请了两所大学的六年制本硕连读，一所米兰大学，一所都灵大学，不过米兰大学依然没有通过，我去了都灵大学。这是我第一次叛逆，我瞒着我父亲找到了安切洛蒂教练，表示我和俱乐部的签约意向，然后向学校申请了休学，我甚至想过，如果我的时间实在有限，我可以在两年后申请退学。不过我的想法最终没有实现，进俱乐部之前的体检，我的身体健康评估报告里面指出，我的膝伤虽然并不严重，但因为之前受过严重创伤，所以再度受伤的可能性极高。也因为这一纸报告，再加上因为休赛一年后，我的上半个赛季状态并不理想，他们说我的球风变得软弱，过人时畏手畏脚，不适合再站在赛场上。在俱乐部高层强烈要求下，安切洛蒂教练不得不将我按在替补席上。尽管他会在下半场的时候找机会安排我上场，但是，当时的我无法忍受被长期按在替补席的待遇，在下半个赛季因为左腿腿筋拉伤，我被停赛了六周。那段时间我情绪一直非常低落，因为就连我自己也认为，我已经不适合再踢球了。”
那段时间他的状态变得很糟糕，他没有心情打理自己，他一整天心情都很低落，他每天都在否定自己，他甚至会无缘无故的躲在厕所里大哭，他怀疑自己是患上了抑郁症，但他并没有去医院诊断，他害怕出门，因为他不想面对任何人，任何人和他说话，他都觉得里面仿佛是带有嘲笑的，笑话他从云端跌入谷底，笑话他不自量力。
里卡多深吸了一口气，自嘲道：“幸好俱乐部为了保险起见，只和我签了一年的合约，否则我如果离开的话，需要支付大比违约金。”
“事情就是这样。”
克里斯蒂亚诺看着里卡多，眼中满是心疼，对于运动员来说，最痛苦的不是球迷的诋毁和媒体的中伤，而是伤病带来的痛苦和一次次的被按在替补席上。前者你还可以不去理会，而后者，你却连上场的资格都没有。所以里卡多才会在那天晚上和他通话时，一再嘱咐他尽量不要受伤，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因为自己经历过，所以不想他也经历一次。
“还想知道什么？一起问了吧，过时不候。”里卡多的语气明显已经比之前轻松了许多，他从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些，即便是迪甘，但今天说出来后，他感觉轻松多了。
克里斯蒂亚诺道：“可能会冒犯到你。”
里卡多轻笑道：“你现在说冒犯是不是有点晚了？”
克里斯蒂亚诺吞了吞唾沫，“你爸爸，为什么这么早希望你结婚？”
克里斯蒂亚诺看见，在他问出口的一瞬间，里卡多嘴角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片刻后垂下头，冷笑一声道：“因为他以为，我是个同性恋。”
克里斯蒂亚诺哑然，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不过略微一想，却又很合理。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从我十七岁的时候，他突然就疑神疑鬼的，我想他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不过却又没有实质性依据。总之，在那之后，他就越发反感我踢足球这件事，因为我的生活里充斥着男性，我也从不和女孩子出去约会，甚至那个时候，我还比较抗拒和女孩子太过亲密的接触。他当时来到我房间，他说他不想让我妈妈知道这件事，如果不是这样，他一定会把我相册里的照片撕掉。所以在我膝盖受伤的时候，他便迫不及待地告诉我，他不会再让我踢球了。”
“他希望我结婚，这样他就不用害怕我是个同性恋。”
克里斯蒂亚诺抿了抿唇，“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结婚……”
“我？”里卡多嗤笑一声，“我没什么想法……”
里卡多从地上站了起来，耳机被扯了下来，耳边播放的音乐戛然而止。那一瞬间，克里斯蒂亚诺觉得自己仿佛是做了一场梦。
“走吧。再不回去，他们可能要给我们打电话了。”
（下一章克里斯就觉醒了٩( ö̆ ) 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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